“2015年4月16日，我搭乘埃塞俄比亚的航班，从家乡飞往坦桑尼亚。我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，在黑暗中飞行了12个小时，陪伴我的是一本《百年孤独》。跨越5个时区，看了一场日出，分不清远方是海还是天，云朵像棉花糖一样，散落在天空的角落，会是甜的吗。虽然离地面三万英尺，但海平面波光粼粼，依稀可见碧绿色的沙滩海底。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，我终于抵达坦桑尼亚的经济首都达累斯萨拉姆。”

这是我在《没有梦想，何必远方》一文中记录下的我与坦桑的初次见面。

初抵多多玛，这虽然是坦桑尼亚的政治首都，但发展十分落后。蓝天白云下，几条柏油路和两个红绿灯构成了这个城市的中心，街道边没有什么高楼大厦，随处可见的是用砖头垒起来的土房，成群结队的牛羊会突然穿过马路。头顶塑料桶，裹着艳丽康噶的当地妇女，和光着脚的孩子让这座小城市显得生机勃勃。

这座城市虽然不大，但是却拥有了全非洲校园面积最大的大学——多多玛大学。学校里三座大山相连，占地面积9万亩，号称东非“哈佛”。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，也是很多故事开始的地方。

就在几天前，中学生“汉语桥”在国内开始了最后的争夺比赛。坦桑地区派出了3名选手，一名参赛，两名观摩。其中一名男孩子，已经通过了坦桑机场的安检，可最终还是被我们终止了行程，提着行李回家了。

那天下午我正在午睡，突然收到了院长发来的照片。迷迷糊糊的点开照片，只见照片上的男孩满脸都是痘痘，我瞬间就清醒了，胃里翻江倒海的。院长让我帮忙咨询一下这男孩子的情况，看看是否得了水痘，这种情况在中国可否入境。我将照片转发给了中国医疗队的医生朋友们，他们问了我几个问题，是否发烧？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？身上是否也有这样的痘痘？带队老师给我发来了学生后背的图片，身上用药膏涂的白花花一片，在黑皮肤上斑斑驳驳的样子。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反馈给医生后，他们又问了我一个问题。可我这次并没有再继续询问。只是向院长建议终止了他的行程，我知道我可能毁了他的一个中国梦。

因为他们问我：知不知道他有没有艾滋？

只凭几张图片，和一张简陋的医院诊断书，经过讨论，医生们觉得这不是水痘，而是大面积的皮肤感染。这种情况容易发生在免疫力低下的时候。在非洲，不得不首先考虑到这一点，因为艾滋病恰恰就是有这样的一个特点。我没有继续询问不是因为歧视，而是不想让我的同事产生心理压力。这里是非洲，这种情况就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，不可能逃避和忽略。询问得不到任何的结果，反而会让他周围所有的人都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，对于14岁的他也是一种伤害。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。遥远的旅途，在中国度过的分分秒秒，换了水土，换了环境，如果是真的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怎样。已经来不及带他去做细致的检查，航班即将起飞，不得不终止了他的行程。

所有人都替他觉得可惜。

可有一个人，他却不这样认为。

男孩子从机场回到家以后，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，慢慢痊愈了。他返回学校以后遇见了我的同事。我同事对他说：“很抱歉，也很遗憾。”但是他说：“老师，这是上帝的安排，我并没有觉得遗憾。可老师，我听说这个学校快要关门了，我不得不转学了。但我还是想继续学习汉语。我不能去公立学校，我只能去私立学校。你要去哪里继续教书？我要跟着你一起去……”我的同事笑着摇摇头，她说“很抱歉，老师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。但无论是谁教你，你都要继续努力学汉语，争取明年去中国参加“汉语桥”！”

突如其来的状况并没有浇灭他学习汉语的热情。这一次的错过并不是他学习汉语的终点。我们依然期待他在努力过后的下一次闪亮登场。

在多多玛中学上课